山妞本不叫山妞,她的叫兰。第一次遇见她,是小学毕业的暑假,我寄住在乡下姑妈家。乡下很热,唯一凉快的时候,也不过清晨五、六点左右,所以这短暂的时光我总是十分珍惜。而我总是利用这段时间出去看书。
清晨的空气有些凉,呼吸间还有泥土的腥味。乡邻已经起来了,挑着锄头,拎着水桶往田间走去。他们黑黝黝的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。偶尔,会有几个农作的大叔,抬头用生硬的普通话和我打招呼,爽朗的声音让我也精神一振。我要去的,是村外的小溪。那真是一条小溪,不宽,水却很清澈,可以看见水底的细石,小鱼或是虾米。有时运气好,还会碰到几只鸭子,在溪中嬉戏。
小溪的旁边有一棵树,很高,树林阴翳,倒不失为一个看书的好地方。“Good…Goodmorning!…Goodafternoon!…”我突然停住了脚步,抬头望去,只见一个人影坐在石头上,大声地读着。没错,是英语!看身形,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。她读得很认真,也很生涩,简单的英语单词,经她加工而面目全非。我悄悄走上前,站在她身边,细细打量她:梳着两个朝天辫,圆圆的脸红扑扑的。似是长期的日晒,她的皮肤是一种小麦色,很干燥。小小的鼻子,小小的嘴巴,但那双眼却大而亮,紧紧盯着书,努力辨认它们的读音。“Yellow,这个念Yellow!”我忍不住打断了她。“呀!”她仿佛受到惊吓一般,跳了起来,书从她手中跌落。她慌慌张张的捡起书,很小心的用衣角擦净书上的尘土后,才抬头望着我。
“大姐姐,你会读英语?叫我好不好?我叫兰,他们叫我山妞……”她说话带着浓重的乡音,那明亮的眼眸黑白分明。“你学这个有什么用?好好放牛就可以了。”我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,瞥了眼一旁吃草的牛。“大姐姐,你怎么可以这么说!”她似乎很生气,脸上的红色越发明显,“妈妈说了,只要我努力读书,就送我去城里读书。到时候我也可以和你们一样在教室里学习了!”“就你读成这样,怎么去城里上学?别做白日梦了!”我不屑的对她说。“才不是呢!如果我不学,才就只有放牛了。我不是做白日梦,我也知道我读的不够好,但我可以练,可以改,但绝不可以放弃!”她双手紧紧篡着,似乎在压抑什么。眼眶红红的,但却充满坚定。从那双眸中,我看到了我的震惊。我不由觉得尴尬,不知道说些什么。
静静的,她也不再多言,转身牵着牛就离开了,我想叫住她,我想和她道歉,却怎么也开不了口。她越走越远,连那一座座山都变得渺小不堪,成为她的背景。我的心突然一颤,那背影是那么高大,那么坚挺,就如那一座座的山。太阳已经高照,万物从沉睡中醒来。她叫山妞,是吗?是呐,她是山的孩子,有着山的坚持,山的不屈,山的坚强。山会见证她的成长。
山妞,我祝福她。